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晉江6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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晉江60

高龍啟坐在王座上, 看到來人是虞楚黛,他明顯楞了一下,道:“你怎麽還在?”

虞楚黛被他問得一頭霧水, 反問道:“妾身為何不能在這兒?”

王宮是她家,她不在這裏在哪裏,他做事奇奇怪怪, 問話也是顛三倒四。

高龍啟露出點冷笑, 如往常一般, 恣睢不羈。

自從上回她跑來找他, 吵過一架後,他們就沒再見過面,算算時日, 半月有餘。

如今宮裏大亂, 他以為, 她早已趁亂逃出王宮了。

他下過令,宮門大開,出入都無人阻攔。

也不知為何,她卻還未離開。

這跟他的設想,不太一樣。

他向來強勢, 將她囚在身邊,按理說, 她應當很期盼離去才是。

畢竟,她在夢中,總是迷迷糊糊喊著她的夫子,傾訴她的思念, 語氣是與清醒時截然不同的綿軟。

聽得他直泛惡心。

一惡心就是半年。

早些時候,他每每聽到, 暗自想著,總有一天他必定當著她的面,親手宰了那個勞什子夫子,讓她知道自己到底是誰的妃嬪。

他以為,他可以不在意她的想法。

可隨著聽的次數越來越多,時間越來越久後,他忽然就覺得無趣。

他與她日夜相伴,同床共枕,到頭來她心心念念的,只是一個遠在天邊,連面都見不到的男人。

即使他殺掉那個人又如何?

徒增她對他的恨意罷了。

無趣。

很是無趣。

這種無趣的感覺,隨著他一次又一次的發病,越發強烈,直至,變成一種厭倦。

他早已對這個世界,對自身無窮無盡的疼痛感到厭倦。

而今,對她也是。

厭倦至極。

他這輩子沒做過什麽好事,這次,他高擡貴手,放她如願以償,算是對這半年來她給他帶來過幾分樂趣的嘉獎。

高龍啟神色漠然,道:“貴妃,如今,朕可以給你一個離開的機會。”

虞楚黛不明白他為何忽然說這種話,轉念一想……他就是這麽神經。

所以,說什麽都很正常。

她在來的路上,一路讀心,還發現了更神經的事情。

此次亡國大禍,純屬高龍啟自取滅亡。

除了亂殺世家大族卻又不斬草除根之外,他居然還采取不抵抗政策,甚至連臨京城們都不加防守,皇宮大門也不設防。

她原本還疑惑,即使有造反勢力,那些人也不可能行動如此迅速,短短幾天就攻進皇宮。

但現在知曉是高龍啟花樣作死後,她就覺得,叛軍們來得不是太快,而是太慢。

估計叛軍們抵達臨京或皇宮時,見門洞大開,以為高龍啟在對他們用空城計,意圖引君入甕,關門打狗。

沒想到,高龍啟純純只是空城,誠意滿滿不含計。

作死作得這麽徹底的昏君,高龍啟也真稱得上是空前絕後。

連扶不起的阿鬥都是被逼無奈投降後才樂不思蜀……在昏君這條賽道上,有高龍啟在,阿鬥都不配上桌。

虞楚黛望著王位上的高龍啟,緩緩走過去,在他身旁坐下。

她用行動告訴他,她並不打算離開。

高龍啟見虞楚黛坐在自己身邊,蹙眉煩躁。

現在都到這一步了,她何必對他故作親近。

他起身,走到王座前的臺階上坐下,遠離她。

高龍啟的耐心並不多,警告她道:“貴妃,機會只有一次,你若不走,以後王宮便是你的囚籠,朕就是死,也要拉你陪葬。”

虞楚黛深覺高龍啟說話越來越莫名其妙。

誠然,他作為帝王,確實很不靠譜,大家罵他為瘋帝,實至名歸。

但這段時日,她在他身邊,除開剛進宮擔驚受怕那陣,過得可以說是……愜意至極。

錦衣玉食,紙醉金迷,自由自在,無拘無束。

嚴格算起來,他對她也有限制——每天只能吃一碗冰飲。

……聽上去更離譜了。

世間對妃嬪只有這麽點要求的帝王,除了他,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來。

縱然她在男女之情上不太有經驗,但她總覺得,他對她的寵愛,簡直沒有底線,連話本子裏都不敢這麽寫。

而傲嬌帝王本人,卻管這個叫囚籠?

只能將其歸咎於他的瘋病。看來,其程度是又加深了不少。

虞楚黛望著高龍啟,平靜道:“嗯,好。陛下,我們今晚吃什麽?”

高龍啟被她氣笑,道:“叛軍就要攻進來了,貴妃就問朕吃什麽?”

虞楚黛走到高龍啟身旁坐下,淡定如常,道:“事已至此,沒死就活著,死了就死了。都不耽誤吃飯。”

高龍啟聽得扶額,頭痛加深。

他擡手掐住虞楚黛的下巴,望著她的臉,語氣中帶上點笑,不知是嘲諷還是認真。

“貴妃生得花容月貌,世間男子見了,都會動心。”

他放開虞楚黛,又道:“你在朕手中都能存活下來,日後侍奉其他君主,自然更會盛寵不衰。一朝天子一朝臣,貴妃不必如此絕望等死。”

虞楚黛聽著來氣,道:“我憑什麽就要甘願人盡可夫?誰愛侍奉新君誰侍奉去,反正不會是我。”

高龍啟又道:“再不濟,你是南惠人,朕一死,你回南惠後,怎麽也能算作功臣,不愁富貴榮華。”

他以前總愛說她蠢笨,心中卻並非如此作想。

她知曉何為識時務,在他手中一次又一次逃出生天,其實比那些自作聰明的女人更聰明點兒。

虞楚黛聽高龍啟這般說,輕笑出聲,冷冷道:“陛下倒是為妾身考慮得齊全。昔日西施也以為自己是滅吳功臣,只可惜,越國百姓並不認可,反而覺得西施是妖女,從前會迷惑吳王,今後就會迷惑自家的越王。”

高龍啟道:“無妨,西施還有範蠡。如今黃大將軍一死,佳人正好去投靠與其兩情相悅的才子。貴妃最喜歡這出戲。”

虞楚黛被高龍啟的混賬話氣得厲害,他竟還敢扯出戲文來胡說八道。

他這黃大將軍任性瘋魔,找死找得痛快,她哪裏去找個所謂的狀元郎來私奔啊?

他對書生們有意見,別總扯上她行不行。

況且,那些個偽君子,她見得太多,一點都不喜歡。

要她跟他們私奔,還不如跟著高龍啟私奔。

……!!!

此念頭一出,虞楚黛頓時楞住。

她今日來找高龍啟,其實心中很混亂。

她絲毫說不出緣由,只覺得她應該來找他。

宮中亂糟糟,宮人逃竄,叛軍隨時會入侵,說不害怕,是假的。

可是當她看到他還在這裏時,她的驚懼,居然一瞬間消失殆盡,變得平靜。

她看透過太多愛之虛偽,恨之入骨,發覺只有在他身旁時,才得以安寧。

不如……就此死在他身邊。

反正她活不過十八,用不著惜命。

甚至,她心底深處認為,即使她沒有心悸病,她也不想像高龍啟說的那樣,去繼續侍奉其他君王。

任何一個君王都比高龍啟正常。

而正常的君王們,不會像他這樣心聲安靜,不會對她有求必應,更不會在她遇上德妃時,不由分說地向著她。

經過高龍啟的禍害,她似乎已經沒辦法跟所謂的正常人相處。

可是他特別壞。

他活得膩煩,說找死就找死,根本不顧她的死活,還輕飄飄地說著讓她去取悅新君主的話。

著實可惡。

但她又能說什麽呢?

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,就像他說的,關她什麽事。

宮殿外,越發喧嘩。

都不知還能活多久,估計也沒多久。

再與高龍啟糾纏這些無所謂的問題,毫無意義。

殿中沒有宮人們打理布置冰盆,很熱。

虞楚黛拿手帕擦擦額頭上的汗,道:“罷了,陛下,天氣太熱,妾身不想跟你爭論。我也沒什麽胃口,吃不下菜,等會兒就吃冰飲吧。”

高龍啟盯著她,不解道:“你不覺得,你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是逃命嗎?你是妖妃,不願侍奉新君,就只有死路一條。現在這情形,廚子都跑光了,你還想吃冰飲?”

虞楚黛想起上次見面,他在冰水中的話語,道:“妾身想如何就如何,與你何幹?陛下,你今日廢話真多。冰庫中有冰,有薜荔果,還有很多其他食材。廚子跑了,我自己也能做。”

她眼神中露出點期待,道:“今晚我要吃十份,哦不,二十份!”

高龍啟道:“會胃疼。”

虞楚黛道:“死都要死了,哪裏還用得上顧忌這種小事。說不定在疼起來之前,叛軍就殺過來了。”

高龍啟繼續反對,虞楚黛堅決維護自己最後的二十碗大餐。

兩人吵得不可開交之際,大殿中忽然一暗。

門口出現個彪形大漢,遮住了照進殿中的夕陽。

他是第一個抵達乾華宮的起義猛士。

根據各個勢力約定,先到且斬殺高龍啟者,即為新帝。

今日,王權富貴,他唾手可得!

猛士手執一把大斧,氣勢洶洶,指向坐在階梯上的二人,正義凜然喊道:

“暴君!妖妃!拿命來!!!”

高龍啟和虞楚黛停下,瞥了他一眼。

然後,繼續吵架。

虞楚黛:“我說了上次只是意外,就算死我也要當個飽死鬼,我就要吃冰飲。”

高龍啟:“五碗,不能再多。”

虞楚黛:“你真的很煩,你作死亡國我都沒管你,你現在也別管我。”

高龍啟:“這是兩碼事。”

猛士:“……”

這兩個人,似乎在爭論什麽吃冰飲。

啊不是……能不能尊重一下他這個政壇新秀,以及未來的北昭新帝?

他在這裏,要殺人!他們卻熟視無睹,當他是死的嗎?!

猛士勃然大怒。

他昂首闊步往前走,停在階梯前,睥睨坐著的二人。

這一走近,他才看清那傳說中妖妃的長相。

不,得,了。

是心動的感覺。

他捂住自己的怦怦直跳的心房。

他早聽說過那妖妃長了張禍水臉,可沒人告訴他,人竟然還能漂亮成這樣。

遠遠超乎他的想象。

妖妃就是妖妃。

只需一眼,他就為之神魂顛倒,連呼吸都忍不住為之顫抖。

他心裏的吶喊,頓時從“暴君妖妃拿命來!”變成了“妖妃是我的!!!暴君拿命來!!!”

虞楚黛忽覺一陣惡心。

很熟悉的惡心感,她經歷過無數次。

逆賊對她的肖想,直白得可怕,惡心得她連吃冰飲的心情都沒了。

夏季炎熱,後宮裏又從不見外人,虞楚黛日常穿得隨意,裏頭一條齊胸襦裙,外面披層輕薄紗衣。

這種打扮,從上往下看,胸前便一覽無餘。

那人……直勾勾盯著她的胸看。

虞楚黛整理下衣裳,站起來,冷眼看向離她不足一米遠的粗壯逆賊。

逆賊癡迷地盯著她,仍舊肆意打量,目光黏著,眼神最終又停留在胸前那兩團雪白上。心裏咂摸,這妖女,長得夠帶勁。

見虞楚黛神情鄙夷,逆賊幹咳幾下,正義道:“暴君!妖妃!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!”

虞楚黛忽然沖逆賊嬌媚一笑,朝他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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